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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坤是在夜里逃窜的。他没带上李先生褒奖他的支票和车钥匙,也没带上为他定制的高档西装和手表。趁着夜深人静,守卫松懈,他尽量在监控死角穿行,躲避过巡查,孤身逃出了医院。

    他要做足准备,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会很久很久不再来三垚。第一站是粉碎的故居,不过现在已经建上了别的住宅,一片安详。他静静在楼前站了几秒,想象着爸妈和十几岁的方乾青就安睡在其中一户。自此那一家三口就与他无关了,他只是一个过路人。

    第二站是和李观洋约好的一处地方。地方很偏,他抱着会死掉的念头赴约。筒子楼的某一层,李观洋坐在矮木桌前等他,没有保镖也没有黑洞洞的枪口,他暗地里松口气。

    “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李观洋微笑道,“没有惹上什么麻烦吧。”

    阿坤摇摇头:“应该没有,不过要是故意放我走我也不清楚。”

    李观洋笑两声:“听起来有点蠢。之后如果还不怎么动脑子,能活多久呢?我希望你能活久点。”他把一个小袋子推过去,“你新的证件,还有现金。以后你就不是阿坤了,看看你的新名字。不过不满意也没法改了。”

    阿坤收起袋子:“谢谢。”

    “不用谢,我们是甲乙方,又不是做慈善。记得我们的约定。”李观洋朝他挥挥手,“不送。”

    阿坤起身,又停住:“……好好对小姐。”

    李观洋轻轻嗤笑:“装什么情圣,你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门关上,脚步声走远。李观洋点上支烟。他打开火机的暗层,里面有张照片。年幼的李喆绯笑靥如花,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

    离结婚还有两周时,万茜粼搬来和meimei同住。小姐久违地开心,说要跟她一起计划婚宴。

    万茜粼没想到她对结婚的接受度这么高,但转念又想——或许小绯根本不懂结婚到底是干嘛的,也不懂夫妻的意义。她可能只是把这个当成一项又是李先生派来的任务。

    这样也好。万茜粼摸摸meimei的头。在利益漩涡里根本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女孩,比起清醒地知道自己是牺牲品但无能为力,还不如像这样把这个简单当作过家家的游戏。

    “好呀,那我们来计划点有意思的环节吧。”万茜粼拿过来纸和笔,“先想想你到时候穿什么样的婚纱吧。”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有人拉开帘子进来。万茜粼抬头看到是端着甜点的元衡,吃惊且紧张地看了眼小姐。小姐却没有多少反应,仍然在纸上画着婚服,还给元衡腾出一点坐的地方。

    “哦,你是茜粼姐。”元衡坐到小姐旁边,笑着跟万茜粼打招呼,并向她伸出手,“我叫元衡。”

    “久仰。”万茜粼礼貌地握了握手,“小绯和你相处得很不错嘛。”

    “先从朋友做起就顺利很多。”元衡温和道,“毕竟婚礼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一直很抗拒,小绯就会不舒服。”

    万茜粼回避开他的目光:“说的也是。”

    小姐画完了婚纱,拿起来给万茜粼看:“jiejie,我要穿红色的裙子!到时候mama也会来看的,我要跟她一个颜色!”

    这话一出,万茜粼头皮发麻:“mama?”

    “对啊,到时候结婚,我就又能看到mama啦。mama流着血倒在地上,全都是红色的。我也是红色的!”

    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小绯,又看了看仍然平静的元衡,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向元衡问道:“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小绯究竟在说什么。”元衡说,“她一开始很痛恨要再见到李先生和李棋,那样又会看到mama。她很想mama吧,所以我说,我们结婚是一件好事,一件大事,到时候mama也会来的,mama是专程来看我们结婚的。”

    万茜粼想起医生的话:“但那不是科学的治——”

    “那重要吗?”元衡微微挑高眉毛,显得好像很无辜,“人还是快乐一点好吧。毕竟,婚礼更重要。”

    万茜粼手心都是冷汗:“这样会加重她的症状。”

    “你们在说什么?”小姐警惕地问,“我们要讲婚礼的事。”她把涂的血红的白纸放到一旁,重新用黑笔另画一张,“到时候,你在我旁边,要穿黑色的裙子。”

    元衡温柔地应和:“好,什么样的裙子?”

    “他是新郎,为什么会穿裙子?”万茜粼皱着眉问。

    “穿裙子的是我的人。”小姐埋头画着,“jiejie也要穿裙子。然后再也没有别人了。”

    万茜粼站起来。

    小姐停下笔:“jiejie?”

    万茜粼挤出一个笑容:“我…饿了,去餐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一会儿就是晚饭了,茜粼姐。”元衡道。

    万茜粼狠狠剜了他一眼,飞快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