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零章 灯光计划（十一）

    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并未在意去自己去洗手间会做什么。即使有做什么，这也与他们没有关系，对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从他们手里逃掉。从对方注意到自己后，大概就一直处在对方的感知范围中吧。

    敏锐的感觉在卡西亚等待食物上来的时间里终于起到作用，周围确实散逸着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无形视线，一层层将自己包裹。

    服务生双手拖着一瓶酒，闯了进来：“尊敬的先生，现在可以为你打开吗？”说话的时候，服务生拿起倒放的杯子放在桌边一角。得到卡西亚的点头后，服务生熟练的拿起开瓶器，打开软木塞，轻轻晃荡一下瓶子，将酒杯倒自半满，这才优雅的放下酒瓶，将酒杯轻推到卡西亚身前，说了一声“请稍等”后，礼貌的离开了卡西亚的视野范围。

    确实没怎么喝过酒，以至于如何做的有贵族样子，卡西亚也不是很清楚。但都无所谓，那本自传上也有写到表现得自然就行，不必有多余动作。酒不会因这些过程而变得美味。

    卡西亚端起酒杯，心里出现一点晃动，但身体被本能控制住了，没有表现出异样。六人进到餐厅后就坐在对面靠着木质墙板的地方。此刻，似乎等不及了，还是别的原因，其中一人向着这边走来。剩下的五人明显有些迟疑，短暂的无声讨论中，刚才进到洗手间的男子起身，老实跟在那名女性身后，一同走了过来。

    卡西亚遵照着他碰到过的普通二阶段手术者的感知敏锐程度，在两人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时，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脑袋，看了过去。

    视线将两人包裹，首先扫过两人的脸，看了眼男子后，卡西亚按照着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特征与性格，目光下一刻就全部集中在了前面的女子身上。周围的一切很快就被忽略，像是相机拥有自动对焦的功能，选定目标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捕捉女子的全部细节，其他的东西于此刻连同背景都算不上。

    的确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性，完美的身材，加上似乎专为之定做般的长裙，露出了雪白脖颈下的小节凸显锁骨。黑色的头发，长度恰到好处，画像中偏向冷色调的气质，似乎都在说明眼前的女子确实是一件行走中的艺术品。

    在她进到餐厅中时，的确吸引了不多顾客们的视线。但没人靠近，她身后体型健壮的男子每时每刻都在散发出警告的味道，虽然普通人很难察觉出这种警告。但单看体型，就能打消很多人的想法。

    搜索脑袋中的记忆，并不是卡西亚有印象的人。

    女子很自然坐到卡西亚对面，男子在一旁站着，似乎是感觉不怎么合适，这才坐到另外一张桌子旁。只是注意力像是没有放在这边，男子坐下后就垂下脑袋，盯着桌面，不知道看什么东西。

    女子这时招了招手，服务生当即带着笑意走过来。

    “麻烦再加一只杯子，谢谢了。”说完，女子看向卡西亚，“不会介意吧？”

    “对于美丽的小姐，当然不会。”卡西亚点点头说，投去询问的目光，但下一刻这视线就被欣赏所取代，“不知道、、、”

    未说完的话还女子的摇头打断，卡西亚露出笑意停在那里，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脸上一直带着笑，视线一直都在围绕着女子，并且还有一种想尽量表现得更加优雅的年轻男性的模样。

    等到服务生拿过杯子倒上酒后，女子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赞叹了句酒确实不错。放下杯子，女子动动身子，将手臂放在漆成红棕色的桌面上，身体这时也微微前倾一点。她领口的衣服这会自然下垂些，露出一个不大的椭圆空腔，能见到锁骨周围一大片雪白、不带任何瑕疵的细腻皮肤。

    “我非常惊讶。”女子声音中确实带着惊讶，但更多的是掩盖不住，正在满溢的欣喜和兴趣。就像正在温暖阳光下，慵懒躺在屋顶睡觉的猫看见了一只正在小心谨慎前行寻找食物的老鼠一样。没有立马扑上去，将之变成肚子里食物的欲望，反倒是想跟在这只老鼠后面，看看老鼠的一天，还有老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这样的兴趣，且还有因为这种兴趣，而面前又有想要的猎物在的狂喜。

    “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张脸。如果神灵真的存在，我想我肯定就是那一个被眷顾的人。”

    “谢谢美丽小姐的夸奖。”卡西亚回应着女子的目光，“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样子会引起你这样美丽的小姐的注意。我想自己也是被神灵眷顾的人，大概吧。”

    “看来神灵确实存在。”女子开口说，目光一直在卡西亚的脸上搜索着什么。卡西亚却在心里想着女子到底会是哪个势力的人。

    很自然联想到夏洛斯，还有帝国中来到这里的骑士侍从们。“十二圆桌骑士之一吗？带队前来这片小国中，全面负责有关夏洛斯背后势力的事情。很有这种可能，圆桌骑士是随着骑士侍从一起被骑士王授权任命的，这次各个小国中的动作也是骑士侍从们的队伍占了大份额。作为相同的隶属关系，一名新的圆桌骑士来到这里保证任务的顺利进行，其中并没有可以挑剔的点。毕竟从一开始的任务就有骑士侍从死去，这种损失未免有些不符合帝国议会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军部学校的模式，能在考核中取得资格，而且手术阶段除了叶捷琳外，都是三阶段中后期，真正可以成为手术者里的中间层人物。只要继续锻炼，以骑士侍从的潜力，成长到帝国议会想要的地步，也并不困难。”

    “但会是谁？”手上并没有十二圆桌骑士的资料，除了名字，卡西亚知道样貌的只有孛锒教练了。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女子端起高脚杯，停在身前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朋友？能和小姐你的朋友这么像，不知道应该感到幸运，还是感到一种失落。”卡西亚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遗憾，似乎是在说，我以为是单纯因为自己而引起你的注意一样。毕竟没有人喜欢做别人的替代品。

    “嗯、、、我认为幸运和失落都不怎么合适。应该是危险，或许这个词会更加合适些吧。”女子摇晃着杯子，视线透过杯中的酒看向卡西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索里亚图?伦道尔，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与美丽的小姐你相遇。”卡西亚礼貌的点点头说。

    “索里亚图吗？”女子喃喃开口，“有一点相似、、、”话语拖出一道缓慢变细的余音，女子继续摇晃着杯子，像是感叹的样子。

    “那不知道美丽的小姐，危险是怎么回事？这张脸虽然谈不上英俊，但我想至少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吧。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罢了。”

    “没有什么。”女子说，将话题转移，“他叫做卡西亚，有人说原本叫做卡西亚?图索斯，但后来有人纠正了，应该叫做卡西亚?奇拉安第才对。他留在我脑袋里的印象不多，但只要知道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子。年龄和你差不多，当然也和我一样。谨慎、小心、神秘、强大，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似乎在每个受到众多人关注的事件中，都会存在他的影子。明明还是一个年龄不大的人，甚至可以说还是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大男孩子，但充满不被人知道的重重谜团。或许正是这样吧，他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当然这些关注中不见得全部都是好的，可以说大部分都会给他带去危险。”

    女子说话时一直看着卡西亚，见到那张认真的脸，女子继续着：“已经不在这个世界里了，在一次考核中死去、、、”

    卡西亚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女子会注意到自己的原因。没有说话，卡西亚认为现在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或许会好上很多。这种情况下，说的话越少，留给敌人去分析和搜寻漏洞的东西也就越少。

    “但是，在考核中死去只是一份例行公事的报告罢了。后来关注他的人都去报告中的地点调查过，全部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像是真的，完完全全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一样。但我想，肯定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不会去立刻相信这个消息。毕竟作为一个神秘的、充满谜团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在众人的眼睛、、、嗯、、、应该是耳朵里才对，在众人的耳朵里落下帷幕。这样说的话，你也会觉得不合适吧。他可是一所顶级学校中的精英，说成那里没有人可以超越的天才人物也不会过分。但就这样死掉了，总觉得有种不合适的落差。”

    “索里亚图先生，能把手伸出来吗？”

    “嗯？”卡西亚适当愣了一下，然后才带着疑惑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面上。女子放下杯子，双手轻轻握住了皮肤粗糙的手掌。

    女子的手很滑，这是肯定的事，温度保持在正常人的水平线上，并未带着手术者的特征。看来一直都有控制着身体温度，下一刻，卡西亚的思绪就转向了这些方面。

    女子如同在观察一件艺术品，将卡西亚的手指展开。随后她站起来，一只手随着卡西亚的手臂往上，一直来到肩膀处。女子身高和卡西亚差不多，此动作让她微微弓着身体。衣服前的半弧形在这时迅速扩大，视线不小心瞟过前方，卡西亚当即自然垂下头。虽然有努力控制，但耳垂在这时还是微微发红。可还是控制自己多去看了一眼，这种年龄大概需要这种动作，卡西亚想。

    女子当然注意到这点，嘴角拉出浅浅的弧度。她用手指按住卡西亚手臂的皮肤，往下滑动直到回到手掌位置。并未发现她一直期待的东西，带着疑惑坐下，女子仍然没有放开卡西亚的手。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正当卡西亚想询问什么的时候，有某种东西瞬间从手掌那里传至他的全身。带着极强的穿透力量，如同频率极高的声波扫荡过身体，将衣服包裹的一切。以某种特殊形式的信号传进了女子的脑袋里。

    卡西亚心里一面悄悄松了一口气，一面赞叹自己刚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误。对方知道的自己全是各种形式的记载资料，和实际有很大出入。

    服务生这时很不合适的再度闯进来，将几份食物摆放在桌面上。女子松开手，等到服务生离开，才说道：“索里亚图先生，你就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女子转而问起其他事情，卡西亚不清楚意图，刚才的穿透感大概已经让女子知道自己身体中的抑制管数量了，但她好像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交谈。

    点头之后，卡西亚反倒发现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的欣喜和兴趣更加多了。不知道自己哪里走错了，还是说，并不是自己走错了，而只是自己没有明白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目前也不能确定女子对自己是否具有敌意，但除去这点，那么一瞬间，卡西亚似乎在女子身上看见了另外两人的影子来。感觉到一种不适，以及一种来自精神深处的潜在危险感。

    看见了利与骇的影子，卡西亚只觉得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反向。无论对方有没有敌意，并且自己是否就是真正的卡西亚，这对于面前的女子来说，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这两个方面在女子看来，价值应该是对等的。总结来说，结果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那边似乎都不会损失什么。比作交易的话，女子永远都站在不会吃亏的那边。

    “我是因为一些事情来到这里，能再度见到这张脸，真的感到幸运。”女子的表情没有说谎，上面确实真真实实的表现出了这种幸运，以及带来的欣喜，“还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是可以的话，索里亚图先生，你不会介意在这些时间里和我成为朋友吧。有很多事情想找个人说说话。虽然有些不合适，也是不礼貌，但我想把你当做卡西亚那样去对待，也就是我的那个朋友。”

    卡西亚只能压制住心里的波动，带着高兴点点头：“能和美丽的你成为朋友，这是我的荣幸。”很清楚的，说完这句话后，卡西亚见到女子嘴角不带丝毫掩饰的弧度，那的确是完完整整抓到猎物的喜悦。唯一值得安慰的，只是这猎物在女子的眼里，目前还是一个替代品。树岚的钢铁蒸汽与火焰